半年时间里,岩石股份(600696)成了“易板”体质——间发性的连续涨停,半年时间,涨停板44个,股价从每股最低的7.58元,到43.4元,涨幅接近5倍。
一切始于,大股东宣布将高酱酒业有限公司(下称“高酱酒业”)52%股权无偿赠与上市公司后。
贵酿与高酱
仁怀市有一条国道G212连接着市区中枢与茅台镇。这条国道的仁怀段被称为“中茅大道”。由于国道不需缴纳通行费,因此常年有大量运酒的货车使用这条道路往来于茅台镇和外埠,而随着酱香型白酒的价格一路走高,这条路上的交通事故也越来越频繁。
这是酱酒狂热的一个缩影。
整个茅台镇都笼罩在酒糟馥郁的气味中。如果站在赤水河的彩虹桥上向西北方向眺望,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百十个酒厂的红色招牌,鳞次栉比、整齐有序地矗立在沿河的饭店、宾馆和酱酒体验中心的楼上。要是打开手机微信查看“附近的人”,不论男女,十个人里有九个微信签名写着类似于“茅台镇本地优质酱酒,代理贴牌、OEM、各类定制酒”或“出售高性价比茅香酒,相似度90%”一类的字眼。
由于竞争激烈,茅台镇上的一些酒厂,如金酱或皇台酒业,还会设立旅游服务站,雇佣大量销售人员驻扎,一半为游客提供咨询服务,一半推销自家酱酒。如果有人向他们表现出兴趣,他们会立刻叫来一辆豪华轿车,把客人拉到酒厂去参观。
然而,当锋雳向本地人打听上海贵酒股份有限公司及其酱香型白酒品牌贵州贵酿酒业有限公司时,他们却都一脸茫然,“没听说过”。
上海贵酒销售的主力产品“贵酿贵十六代”系列酱酒的外包装上显示,其厂址是“贵州省仁怀市茅台镇上坪村新华组”;锋雳前往上坪村新华组,试图寻找贵州贵酿;然而上坪村的村民们对贵州贵酿全无印象,锋雳也没有在上坪村找到挂有贵州贵酿标识的办公或生产场所。
另一方面,综合上海贵酒上市主体岩石股份(600696.sh)多份公告,该公司销售的白酒采用贴牌生产模式,产品的实际生产方叫做高酱酒业。
问题是,高酱酒业根本不在茅台镇。
探秘高酱酒业
公开资料显示,贵州高酱酒业最早名为“仁怀市酱园春酒业有限公司”,由两个自然人共同出资3万元,在2010年12月7日成立。一个月后,一家重庆万兴地产取得了控制权,并逐步改名、增资、股权转让,才有了现在ST岩石旗下的高酱酒业。
高酱酒业不在茅台镇,实际位于茅台镇以北约20公里的二合镇荣昌坝名酒工业园区。其厂区入口位于一处半山腰的陡坡上,大门口立着一块广告牌,正面写着“高酱酒业”,背面写着“上海贵酒”。整个厂区的地势大约有二十米的落差,高处是酒库、制曲车间和员工宿舍、行政办公室,低处则是一片类似于车间的建筑群。
知情人士称,这片建筑群中,仅最靠近入口的三栋建筑物属于高酱酒业,位于中间区域的几栋白色建筑为大唐酒业的车间,目前已出租给茅台技改公司使用,远处的土黄色建筑则是国台酒业的车间。
“去年以前,高酱只有一个车间,大概100个窖池,对应设计产能大约是1000吨基酒。现在高酱有两个生产车间,200个窖池,对应设计产能大约是2000吨基酒”,上述知情人士称。锋雳在现场看到,虽然两个车间均有工人在取酒,但并非所有窖池都处于生产状态。
据了解,2018年左右,仁怀市共有酒类企业1723家,其中拥有食品生产许可证的酒厂303家,产能超过1000吨的酒厂就有89家。
一位当地资深从业者告诉锋雳,近年来仁怀本地酒厂普遍扩容增产,基酒生产能力持续增加,2000吨左右的产能“只能算是中小酒厂”。
除了高粱种类,影响酱酒口感最大的因素是酒厂使用的高粱的完整程度:严格遵守“12987”工艺,使用破碎率小于20%的高粱酿出来的酒称为“坤沙酒”,口感最佳;破碎率大于20%,且省去“回沙”工艺的则被称为“碎沙酒”,口感较次;如果酒厂往丢弃的酒糟中再加入高粱和酒曲堆积发酵,那么生产出来的就是品质最差的“翻沙”酒。
荣昌坝本地居民对高酱酒业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前,据他们表示,当时高酱酒业曾生产过一批“碎沙酒,质量马马虎虎”。
公开资料显示,高酱酒业设立后,于2013年至2014年上一轮白酒热的时候,酿造了一批大曲基酒,但并未外销。2015年起停工,到2019年随着酱香型白酒市场趋好而逐步复工。2020年9月开始生产成品酒并对外销售。
全部收入来自关联交易
与其他种类的白酒相比,酱香型白酒的一个特别之处在于,当年生产的基酒需要封坛储存3至5年才能勾调销售。据审计报告显示,高酱酒业2019年底的净资产是1.57亿元。而最有价值的资产,是存货。存货项中的半成品(基酒)价值是1.04亿元。
2020年,高酱酒业实现了1.05亿元的营业收入,几乎全是与关联方的关联交易。其中向金花酒业销售9036.97万元,向贵酿销售公司销售1469.44万元,向贵酒科技销售27.06万元,以上三家合计就是1.05亿元。
高酱酒业的上述关键交易,主要是以应收或应付账款形式,收付的现金极少。
向金花酒业销售9036.97万元,高酱酒业年底对金花的应收账款款是7883.89万元;9036.97万元中,只有1153.08万元到账。
向贵酿销售公司销售1469.44万元,高酱酒业对贵酿销售的应收账款是1165.14万元,1469.44万元的销售额,只有304.3万元到账。
向贵酿酒业采购包装材料,1812.86万元,采购成品酒207.82万元,总计2020.68万元,最后年末高酱酒业对贵酿酒业的应付账款是2040.57万元,等于采购费用直接就没付。
1月21日,岩石股份在回复上交所问询的公告中对高酱酒业贴牌产品的产销量做了介绍,其中占大头的是最高端的十六代系列,销量23588箱,销售金额3184.39万元。
如按一箱6瓶算,高酱酒业把十六代酒卖给金花或贵酿销售公司的单瓶价格是225元/瓶。
而京东上贵酿十六代的标价分别为799元/瓶,999元/瓶,1519元/瓶。
所以,和其它的A股上市酒企不同,岩石股份置入上市公司的高酱酒业,纯粹只是位于仁怀地区的一个贴牌加工酒厂,225元/瓶的关联售价之下,扣除基酒成本与包装、勾兑成本,高酱酒业的利润着实有限。799-1519的标价下,每瓶225元采购价以外的利润,主要都在金花酒业和贵酿酒业手中。
金花酒业之谜
岩石股份的2020年年报显示,在未合并高酱酒业的前提下,2020年度酒类销售收入达到5878.95万元。营业成本3540.68万元,毛利39.77%。
5878.95万元的背后,岩石股份2020年报透露向贵酿销售公司采购商品的金额是2409.37万元。从高酱酒业的年报看,高酱酒业对贵酿销售公司的销售商品的金额是1469.44万元。
也就是,高酱酒业1469.44万向贵酿销售卖了货,上市公司又花2409.37万元向贵酿销售采购了货。
等于这个贵酿销售公司,在从高酱酒业贴牌拿货后,变相从上市公司套取了利润。贵酿销售公司,由贵州贵酿酒业有限公司全资控股,高酱的公告中称为“实际控制人(韩啸)的关联方”。
贵酿销售公司仅是一个小渠道。更关键的是,岩石股份的年报中,完全没有从高酱拿货9036万的金花酒业的踪影。在高酱的审计报告中,金花酒业有限公司也被称为“实际控制人(韩啸)的关联方。”
贵酿销售公司把货卖给了岩石股份,那么,金花酒业9036万的货有没有对外卖出去?
岩石股份的一份回复监管公告中称,金花酒业的主要销售客户,为贵酿酒业有限公司。贵酿酒业为关联方韩宏伟(韩啸之父)所控制的企业。而前述的贵酿销售公司,是贵酿酒业的控股子公司。
所以,高酱酒业2020年1.05亿元的营收,主要由贵酿酒业、金花酒业和贵酿销售公司以关联交易提供。贵酿销售公司卖给上市公司岩石股份2409.37万元的货,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在上市公司之外,韩宏伟还通过贵酿酒业有着单独的白酒销售版图,通过直接和间接采购、应收账款、往来款、其它应付款调节着高酱酒业的财务报表。这也是岩石股份未来酒类销售收入的最重要调节因素。